“或許你願意先和你可憐的室友解釋一下，你和那老夥計都談了些什麽。”只帶了多米諾面具的傑森雙手抱胸，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加兇狠一些。

他的嘴角青了塊，顯然他們兄弟之間依然存在一些分歧，不過多莉能夠想象到那位兄長此時也絕對好不到哪去。

“我們在某件事情上發生了一些分歧，好消息是我說服了他，所以你走了進來。”

“不可思議，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夠說服蝙蝠俠，我要把這件事寫進我的日記裏。”

“你會寫日記？”

“說實話，不會。”

碩大的空間內只有多莉和傑森二人，墻壁並沒有使用收音材料，因此他們說出來的所有話都有些許回音，這讓多莉不免會聯想到另外一個世界的底下空洞。

他們之間的話題到此為止，多莉能感受到傑森正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冷靜一些，這位平日裏浮躁沈不住氣的青年此時卻意外安分。

比起乖巧，似乎用在等待著什麽來形容更為恰當。

“撇去那些深長且毫無意義的開場白，直接快進到結尾。為了解決這個愚蠢又自大的魔術我必須經歷一次死亡。在喝下由老師制作的藥劑後，我的身體會短暫陷入死亡，而我的靈魂將會離開這裏以此欺騙這個世界，如果運氣好我會馬上回到這個世界，相信我，先前我和蝙蝠俠發過誓你不會因此難過，告訴我我說得是正確的，好嗎？”

最終多莉還是說出了這段她醞釀已久的話語。

很神奇的感覺，明明她很清楚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再正確不過，但內心那股躁動的不安與不舍卻愈演愈烈。

她看著傑森那本就稱不上愉快的表情，在聽到自己那一番言論後，嘴角逐漸下垂。

“哦，我錯了，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多莉失落地垂下頭。

傑森抿著嘴巴嘗試著說些什麽來打破面前這份沈默，他詫異於面前姑娘對於他的公開坦誠，不得不說他非常吃這一套，因此他沒辦法對多莉發火。

可他就是覺得難受。

並沒有特別難受，至少比在得知第三任羅賓的存在時好受得多，但他知道那是不一樣的。可他又無法明確指出其中的不同。

至少他不會想要去擁有一個提姆那樣的室友。

“為什麽是提姆？”傑森突然擡頭詢問。

“嗯？”

“幾周前，芭芭拉讓你做一個選擇，你選擇了提姆而不是我。”

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擰著眉頭沈思許久，多莉終於在自己那片除了魔術外一片狼藉的記憶角落中找到某個有可能的相關事件，那確實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事情，在一家下午茶餐廳裏，當時芭芭拉詢問她為什麽不去找一個像迪克一樣的人生伴侶。

對於多莉來說這只是他們閑聊時的一個飯後甜點，至少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被提出來，他們現在應該談論一些更加正經的話題，比如說萬一自己回不來之後由誰來照顧小理查德，或者那間教堂該如何處理，這個世界的馬庫斯和老愛德華茲看起來都還在逍遙法外的樣子。

哦，這樣一想她突然不想急於吞下手中的藥劑，但她知道她現在能夠使用的時間並不多，一旦她的靈魂完完整整回到這個世界，她的那個把戲很快就會被世界戳穿。

“那是因為芭芭拉讓我在身邊找，我不可能去找你的大哥，那提姆就是剩下唯一的人選。”

但多莉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面前這位大男孩。

她已經為了這個世界幾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因此不想再花上過多的時間來思考那些細枝末節的事情。畢竟在這鐵門外面可站著一位能夠搞到冠位魔術師藥劑的蝙蝠俠，她還在擔憂什麽？

“為什麽你看起來這麽不開心。”捧起傑森下巴，讓面前青年挪開的視線重新看向自己，“我都和布魯斯保證你不會傷心，你這樣會讓我也覺得難過。”

“因為你。你現在做出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讓我憤怒到可以一拳砸碎這張桌子，可事實上我就是無法對你發火。”順著對方動作，傑森擡起下巴註視前方，金發少女就坐在圓桌上，就如同第一次見面一般看起來不谙世事，單純得如同一只惡魔，

“因為你喜歡我。就像我的老師，即使他不承認但我也知道他喜歡我。當然，我也喜歡你們，這很公平。”

他看見面前的姑娘心情十分愉悅，兩只眼睛笑成一條線，就像很久之前在阿瓦隆那次見到的一樣。

毫無掩飾、毫無芥蒂。

因為對方認為自己即將離開，所以才如此放肆。

但很快對方那不羈的笑容便凝固在臉上，猝不及防的驚愕讓那雙藍色眼睛看上去生動得多。

“或許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看起來如此不開心？”傑森將那管從對方背後順來的藍色試劑舉在多莉面前晃動，“我覺得比起我，你或許更在乎這管該死的藥劑。”

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心情好極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面前的姑娘正全神貫註地註視自己，還是因為那管可能致對方於死地的試劑正被掌控在自己手中。

“你會給我的，因為你知道那是正確的選擇。你比我更清楚，哥譚比我重要。”多莉無所謂地說道。

瞧，這就是少數傑森討厭多莉的一個原因，對方總是理所當然將所有事情簡單化，然後經過自己的計算得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結果，並且自以為是、沾沾自喜。

她總是用自己的法則去衡量這個世界，卻從來不知道標準因人而異。

“你說得沒錯，我會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好啊，我答應你。”

“你甚至不先問我是什麽事情？”

多莉白了眼面前的蠢貨，最終嘆了口氣，輕而易舉從對方手中取回那瓶藥劑，旋轉開瓶口。

“我會答應你，就像你終究會把藥劑給我，這沒有什麽好猶豫的。”她將試管放在嘴邊，正打算一飲而盡時，那把足以掰彎一只鋼勺的手掌握住她的右手，制止她的舉動。

“我要你用魔術發誓，會回到這個世界。”

多莉盯著面前這雙藍眼睛，突然感覺先前的不悅煙消雲散，她十分熟絡地在少年驚愕的目光中親吻上對方的額頭，試圖蒙混過關。

“你不敢？”傑森皺眉。

“……我不太喜歡做這種事情，好吧，我說過我會答應你，我需要你的血。”

因為一只手正抓著藥劑，傑森絲毫不客氣使用牙齒咬破另外一只手大拇指，遞到多莉面前。

他對於魔術的了解大多數來自於電視上天馬行空的動畫片，少部分來自於這段時間惡補的魔術知識，因此他對所謂的發誓有個大致猜測，比如對方會用他的血做個陣法實施一個小型魔術，或者其他一些什麽。

因此當多莉直接低下頭伸出舌頭來舔舐他傷口時，傑森被嚇了一跳，險些後退一步。

但他還是強裝鎮定，濕潤柔軟的觸感在指間一閃而逝，他幾乎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罪魁禍首已經舔了圈嘴唇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麽。

“我發誓，我會回到你身邊，這樣可以嗎？”

惡魔坐在他面前沾沾自喜，從另外一只僵硬的手掌中奪回藥劑。

傑森沈默著看著對方將藥劑一飲而盡，末了還對他眨眨眼睛，仿佛一位等待表揚的學生。

或許當他還是一個羅賓時也做過類似的事情，想要獲得蝙蝠俠的認同、想要獲得蝙蝠俠的讚許，但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都會將事情搞砸。

他所有的努力都會在蝙蝠俠不讚同的目光中化為灰燼。

於是傑森迫使自己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白色逐漸從墻壁上剝落，房間裏的一切都在逐漸被沾染上紅色，包括面前的少女。

多莉打了個哈欠，她感到自己的眼皮在逐漸變得沈重起來，歪過頭朝傑森舉起雙手，她的大男孩果不其然接住了她。

額頭靠在對方結實有力的肩膀上，一股沒由來的恐懼卻突然襲上心頭。

多莉突然開始害怕，如果她回不來怎麽辦。

即使對於她來說，肉.體從來都不是必需品，但一想到如果失去這具身體，她便無法再和面前的大男孩說上哪怕一句話，濃郁的悲傷便湧上心頭。

先前所謂的發誓只不過是欺騙傑森的把戲，如果一滴血就能夠讓她完成心中所想，那世界上大多數魔術師大概都會氣得從墳墓中重新爬出來。

“說實話我很害怕，傑森。”

聽到多莉的呢喃，傑森收回置於對方腋下的手放置於對方後腰處，像對方曾經對自己做過的那樣，一下又一下笨拙地拍撫對方後背。

“我馬上就要離開了，或許英俊的紅頭罩先生願意給你的室友來一個祝福的吻，像阿福曾經對她做的那樣。”

多莉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沈淪。

藥劑的效果十分強烈，這具身體正在陷入沈睡，她想要說些什麽來活躍一下氣氛，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想到哪裏說到哪裏。

“這是你說的。”

略帶沙啞卻格外好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即使之前他們一直住在同一間房間內，卻從來沒有靠得這麽近。

哼唧兩聲表示沒問題，多莉舒舒服服地闔上眼睛，她能感受到自己已經使不上勁的身體被對方橫抱起來，即便如此她還是伸出雙手環住對方的脖子。

還好他們靠得足夠近，這個舉動幾乎毫不費勁。

然後她感受到逐漸靠近的鼻息。

對方的額頭頂在自己額頭上，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鼻子碰到了另外一個鼻子。

接著是她的嘴巴碰到了另外一個嘴巴。

沒有想象中的抗拒感，多莉只是神奇的覺得，這種感覺還不錯。

“你們成功了？這裏黑面具和稻草人都在逐漸蘇醒。”

“誰知道，蝙蝠俠多米諾女和紅頭罩下去有將近半小時，誰都沒上來過。”

夜翼坐在二層欄桿上回覆今夜異常沈默的羅賓，今夜他的任務是確保不會有任何人接近這個底下入口，他當然知道蝙蝠俠隱瞞了些什麽，但是在見到傑森前，從未想過事態會如此發展。

他是看著多莉跟在蝙蝠俠身後爬下豎梯的，但出來時這個姑娘卻軟綿綿地趴在傑森身後，下巴擱在青年的肩膀上，稍不註意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樣。

蝙蝠俠率先從洞口跳出，傑森拒絕蝙蝠俠的幫助自己背著多莉從洞口上來。

看不清表情的黑發青年將多莉橫抱在胸前，僅僅瞄了夜翼一眼，藍色的眸子幾乎接近漆黑，似乎在確認對方有沒有參與這個計劃，但很快便移開視線，因為他發現這件事情並不重要。

沒有選擇讓蝙蝠俠帶走多莉，重新戴上紅頭罩的青年將多莉護在懷中跨上摩托車，沒有打一聲招呼，徑直向罪惡巷駛去。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提過很多次多莉會去舔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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